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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军抗日空军老兵:政府不应该和我为难

2016-12-09 阅读次数:

抗日国军飞行员老兵建国后烧毁飞行服

  张义声

抗日国军飞行员老兵建国后烧毁飞行服

  中美混合团轰炸郑州黄河铁桥

  张义声:我不是“飞虎队”,我是“中美混合团”

 

  >>张义声:我想我没打过内战,只参加过轰炸日本人,政府应该不和我为难,毕竟,我算是为国家出过力的。

 

  时代周报:是这样吗?

 

  张义声:……

 

  时代周报:你当年的照片,还有飞行服呢?

 

  张义声:……“文革”刚开始就烧了。

 

  时代周报:飞行服怎么烧?

 

  张义声:要烧,要烧一星期。刘记者,我没说错话吧?我老了,无所谓了,我的孩子啊,那些年,不让上学,我没说错什么吧?

 

  那一天是2005年7月15日。

 

  时光不能穿梭,但却荏苒。到2010年,吴其轺、彭嘉衡两位老人离世,许多媒体依旧称他们为最后的“飞虎队”。

 

  “最后”只会有一个,不会有很多。再看媒体,今天是“飞虎”越驼峰,明天又是“飞虎”空袭日本,1978年之前曾被我们斥为“流氓青红帮流氓头子陈纳德”如今又俨然成了百战百胜的孙行者,拐了几道弯的历史让我们无从知道真相。

 

  真相,只能有一个。

 

  时代周报记者对居住在成都的原中美混合团一大队B—25飞行员张义声进行了一次深入采访,听老人述说那段历史。

 

  中国空军着便装秘密赴美

 

  紫色漆面的方桌、长凳,剥落的墙面上挂着一张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和一张有些残破、全部是英文标注的美利坚合众国地图,整个环境和十三年前记者第一次见到老人时没有任何变化,唯一有变化的是,似饱经风霜老农的枯槁老人坐在1945年抗战胜利结婚时买的长条凳上向我伸出手:“刘记者,你来了,我腿不行了,不能站起来……”

 

  十三年前,成都一个阴冷的冬日,成都大学路这间屋子,当老人听说我要采访曾经“六十年前对日作战”那段历史的要求后,坐在这条长凳上,用了一个和他八旬年龄极不相称的动作,“腾”地几乎跳了起来,几乎带着哭腔对我说,“使不得啊,使不得,该(阶)级斗争太厉害、该(阶)级斗争太厉害……”

 

  老人的那一动作,让记者感到惊诧,在见张义声老人之前,他的一位1949年去台后定居美国的队友告诉我,抗战时期,张义声驾驶B-25轰炸机,经常在50英尺高度向日本兵阵地投弹。

 

  经后来的多次走访,老人终于告诉记者他当年的部队番号,这是时代周报记者第一次听到这支空中作战部队的名字:Chinese American Composite Wing ,简称CACW。这就是,中美混合团。

 

  1942年7月“飞虎队”(隶属国民政府航委会,属于中国空军)解散后,“中美混合团”就翱翔在整个西南和华南地区,西护航十四航空队轰炸过海防、河内(越南境内)。可以说,哪里有空战,哪里就有中美混合团战鹰的身影。

 

  老人说得兴起,不时用满是青筋褶皱的手,娴熟地比划战斗机的动作,嘴中夹杂着大量英语—这是在美国受训的结果。

 

  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把全部空军都押了上去,也只有一百多架“杂牌”飞机应战,很快败下阵来,最后溃不成军。此时空军的必修课就是在日军来袭的时候,马上跑,保存实力。

 

  美国政府一直在暗中支持和帮助中国。1941年,在空军少校赖名汤的带领下,在国内已经连培训场地和航油都没有的中国空军第十二期、十三期共五十人全部着便装,从昆明飞抵香港,再分别从空中和海上转至菲律宾马尼拉港,登上了载重45000吨的“柯立芝总统号”海轮,驶向太平洋彼岸的美国。

 

  张义声就是中国空军第十三期学员。来到美国后,大家乘车西行到亚利桑那州凤凰城航校接受初、中级飞行训练,四个月后毕业,同学们被分成驱逐与轰炸两科。1943年3月毕业后,轰炸机学员飞到科罗拉多州的那汉塔机场(Lohanta Field)接受作战部队教育训练,驾驶B-25中型轰炸机。张义声从此开始他的B-25轰炸机飞行员的生涯。7月,张义声和其他同学受训完毕,到佛罗里达迈阿密待命回国,同来学习驱逐科目的同学已先期回国参战,而张义声和另四位改学轰炸科目的同学接到命令,来到孟菲斯飞机制造厂接收新出厂的B-25轰炸机,驾驶它们飞回祖国。

 

  绕地球大半圈把B-25飞回家

 

  和张义声相继到达孟菲斯飞机制造厂的,还有12名美国飞行员,待出厂的飞机试飞结束后,中美飞行员双方签字认可,马上加油起飞。四架飞机,每架各三名美国人,张义声担当副驾驶,机场起飞后,不编队,各飞各,目的地—中国。

 

  和来美国受训的路线完全相反,由于日本偷袭珍珠港,美国公开向日本宣战,美日双方在太平洋激战正酣,已不能通行,所以回国的路线要走地球的另一端。张义声迄今依旧清晰记得,他们所飞的第一站是经停加拿大魁北克,在起飞前,机组每人都收到一册印制考究的“注意事项”手册,内容都是告诫出国参战人员在他乡异国应尊重当地风俗习惯。老人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在涉及到中国时,里面写的是:该国妇女如不主动伸手,请不要握手,至于见面时的亲吻更不可以……

 

  除了这本小册子外,机组每个人还都注射防疫针剂,有五六种之多。让每个人都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感觉。

 

  老人告诉时代周报记者,飞行并不那么顺利,最紧张时刻是从英国到开罗这一段,地中海沿岸都有轴心国飞机日夜巡逻。先到的是因电影而驰名世界的卡萨布兰卡。接着直飞开罗,但起飞后,右发动机因故障停止工作。大家都好像没事一样,无人在乎,中美两国军人照旧在机舱里谈笑风生,一直坚持到突尼斯一个英国军用机场,更换一个发动机后,又飞到开罗。

 

  在加尔各答等待几天后,命令再次传来,经驼峰回国。

 

  驼峰航线虽一路强烈颠簸,但没有狂风暴雨。跨过了驼峰,机组成员终于把这架B-25完好无损飞回终点—桂林。随后张义声接到命令,随带回的B—25加入中美混合团。

 

  赴美学员半数捐躯

 

  为指挥和作战更加迅捷、方便,中美混合团于1943年由中国空军和美国空军联合组成,混合团隶属于十四航空队(行政监管和任命各归中美),其中,一、三、五大队为中国空军,第一大队是混合轰炸大队,配属B-25轰炸机,三、五大队为驱逐机大队,赫赫有名的空战英雄、先后击落八架半(与他人联合击落一架)日本飞机的前国家主席刘少奇夫人之兄王光复就在中美混合团三大队七中队。

 

  1944年8月14日,航空侦察照片显示,日军正在河南方城一带集结。张义声奉命与同僚各驾驶一架B-25前去攻击,从重庆梁平起飞两个小时后,张义声与队友到达方城上空。为了投弹精确,他们先后从方城后方三十英尺超低空进入,一次通过,隔五十米投一枚炸弹,炸弹爆炸升起的浓烟整个方城都能看见。

 

  从回国参战算起,八个月内,中美混合团张义声所在的三中队,损失飞机五架,牺牲飞行人员近二十名。等到八年抗战结束后,当年与张义声一起赴美受训的152名同窗好友,只剩下了一半人。

 

  “抗战不胜利我们不结婚”

 

  时代周报:去年相继去世的彭嘉衡、吴其轺老人,还有几位健在的,媒体都说是飞虎队,是这样吗?

 

  张义声:不是,彭嘉衡是中美混合团五大队第十七中队 ,吴其轺是第五大队二十六中队,包括在“文革”中被打死的第五大队二十七中队的周训典、现居住香港第五大队十七中队的林雨水(又名林炳煌,记者注),我们都是中美混合团。我们一大队驻重庆白市驿,三大队驻重庆梁平,虽然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毕竟,都是中美混合团的。

 

  时代周报:当年在空中作战时,知道彼此是谁吗?

 

  张义声:空中没有事情是不能随便讲话的,记得有次五大队和三大队长途奔袭上海江湾鬼子机场,为防备敌人偷听,一路上保持无线电静默,五米高度高速掠过鄱阳湖,稍一不慎,就扎进湖里,连浪花都不大,那也没人说话,进去就进去,其他队员继续飞。到了上海外围,拉起高度,投入战斗,弹也投完了,机枪也扫射了,回程中,队长问某某呢,才有队员说,来时进湖了,大家这才知道,人没了。

 

  时代周报:每次出任务轰炸,情报怎么来?

 

  张义声:美军有个非常完整的情报系统,这和电影里确实不太一样,很多时候,我们单机出任务,到了目标区,地面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你只要把炸弹按坐标扔下去即可,至于轰炸结果,第二天会有飞机来侦察拍照,回去后由参谋判断,你的任务完成情况就一目了然。

 

  时代周报:你参加过多少次轰炸,最低在什么高度投弹?

 

  张义声:十六次到二十二次左右。我们规定最低投弹是五十英尺,但有一次我投弹的高度是三十英尺,应该是在方城。

 

  时代周报:三十英尺,不怕让日本人打下来吗?

 

  张义声:B-25飞行员座位下方和后背有2.5英寸钢板,鬼子一般的高射炮是打不穿的。

 

  时代周报:万一油箱被打穿呢?

 

  张义声:那也没事,油箱是自动堵漏的,这边一个枪眼进去,只要不起火,漏点瞬间就被堵住了。一句话,只要发动机还能转,只要机体没有断裂,肯定能把它飞回去。战场武器越好,我们信心就越足。

 

  时代周报:B-25打什么最好?

 

  张义声:B-25打火车头最好用,我们经常在平汉线上来回飞,就是寻找火车头,看见就打。

 

  时代周报:用机枪吗?

 

  张义声:一开始用0.30英寸口径机枪和0.50英寸机枪,但效果不好,需要多次开火,后来在改进的B-25G型中,加装了一门75mm的加农炮,这下好看了,打火车头,一炮基本就是一个窟窿,两炮下去火车出轨。打船也是,一炮下去,船舷肯定一个大洞。效果好,但飞行操作就有麻烦。

 

  时代周报:你为什么没去台湾?

 

  张义声:和很多伙伴一样,我们都是抗战不胜利我们不结婚,抗战一胜利,我结婚,我在杭州笕桥改当教官,就是不想打内战,当年打日本是抵御外侮,现在内战是相互残杀,我下不去手。不仅是我,很多飞行员都选择了地面工作,有的还直接退出军队,做生意去了。内战爆发后,后来因为生病,我很长时间在疗养院休养,等到从疗养院出来后,国军一路退却,我就回老家成都,因为我夫人也是成都的,她是华西医大毕业的。

 

  时代周报:撤退时,空军没来人通知你吗?

 

  张义声:来了,但我和老伴都想,就在成都平平淡淡过一生安度晚年算了,所以就没去。

 

  时代周报:平淡?为什么这么想?

 

  张义声:我想我没打过内战,只参加过轰炸日本人,政府应该不和我为难,毕竟,我算是为国家出过力的。

 

  时代周报:是这样吗?

 

  张义声:……

 

  时代周报:你当年的照片,还有飞行服呢?

 

  张义声:……“文革”刚开始就烧了。

 

  时代周报:飞行服怎么烧?

 

  张义声:要烧,要烧一星期。刘记者,我没说错话吧?我老了,无所谓了,我的孩子啊,那些年,不让上学,我没说错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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