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围城：百姓把同胞当柴烧(2)

　　三

　　宋国人听到救兵马上就要到来的消息后，人心鼓舞，士气大振，守城守得更加积极。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晋国根本就不会出兵。

　　双方胶着了很长时间。宋军一直硬撑着，死不投降，等待救兵;楚军也一直苦苦相逼，不肯松懈。这场围攻战的时间之长，大大超出了人们的想象。从九月开始，硬是围到了第二年的五月!

　　而在这场春秋时期最惨烈的围城战中，宋国人吃了大亏。惨到什么程度呢?整个都城一片死气，大群的苍蝇和老鸹围着成堆的死尸盘旋，居民们“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

　　楚国右军的主帅公子侧叫人在宋都城墙的外面用土筑起高台，日夜监视着城内，里面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楚庄王知道城中居然是这样的惨状，有点不忍了，不人道不说，占领这样一座空城还有什么意义呢?他打算撤军回国。但是申无畏的儿子不高兴了：难道我爹就这样白死了?那我们这次出兵又是为了什么?楚庄王无奈，只好留下来继续围城。

　　城里的宋国人终于熬不住了。宋文公和大臣们嘀咕：“看来，咱们是被晋国人骗了，九个月了，半个人毛都没看见，我们就这样白白牺牲?现在该怎么办?”执政官华元指挥着宋军，居高临下，顽强防守，击退了楚军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进攻。但最终寡不敌众，宋国人被围攻得受不了了，知道晋国是没指望了。华元不想坐以待毙，便铤而走险，到楚营里走了一遭。

　　在漆黑的半夜，华元孤身一个人，只带了一把匕首，用绳子把自己从城楼上缒下来，化装成一个小兵，摸到楚营。他探知楚国右军的主帅公子侧在一个帐篷里住宿，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这时，他被一个站岗的发现了。

　　华元不慌不忙，摆足了气势，喝问道：“主帅还在熬夜赌博呀?”站岗的见他这样问话，以为他来头不小，乖乖回答：“没，没有。”华元又问：“已经睡啦?”站岗的回答：“太辛苦了，大王赐了他一大樽酒，喝完就睡了。”华元点点头说：“嗯，我给你放一天假!你也去睡吧，我还有话问他。”站岗的信以为真，欢喜地去了。华元从容走了进来，只见公子侧穿着衣服躺在床上睡觉，而桌上的灯烛还没燃完。

　　华元径直走到床前，轻轻用手推他。公子侧醒来，刚要动时，却发现两手被人捉着，动不了，急问：“你是谁?”华元低声回答：“我，宋国右师(相当于宰相)，华元。”公子侧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奋力挣脱时，还是动不了，只好又问：“你来干嘛?”

　　华元道：“奉吾主公之命，特来与贵军求和。元帅若从，楚宋两国就此息兵罢战，可以世代盟好;若是不从，我和你两个的性命，都只在今夜，到此结束!”说完，左手将公子侧按在床上，右手抽出一柄白晃晃的匕首，晃了两晃。

　　公子侧慌忙说：“有事大家好好商量，不必动粗。”华元这才松手放开他，告诉他，宋国现在非常困苦，粮草早已吃光，大家都交换着杀孩子当饭吃;柴草也早已烧光，大家都把同胞的尸骨拆散当柴烧……“这一切，都是你们强加给我国的灾难呀!”

　　公子侧问：“既然如此凄惨，那为何不开城投降呢?”华元说：“国家虽被围困，但人的心志却没被围困。君、臣、民都愿效死，与城俱焚，又岂肯接受城下之盟?倘若你们还有仁义之心，肯退兵三十里，我们也可以和郑国一样，归服楚国!”

　　公子侧说：“那我也不欺骗你，也以实情相告—我军只剩七天的粮食，若过了七天还攻不下城，我们就要班师回国了。这样吧，我明天上奏楚王，退军三十里，说话算数，你们君臣也不可失信。”然后，公子侧亲自送华元出营。

　　四

　　第二天，公子侧将华元的话报告了楚庄王。仗打到现在，双方都不会得到任何好处。而楚军出兵，本来就是为了收宋国当小弟，因此华元的提议正中楚庄王下怀。于是楚军真的后退了30里，和宋国停战。

　　华元也很守信用，宋文公开了城门，亲自和谈来了。华元先到楚军，致宋公之命，请受盟约，并邀请公子侧随自己一起进城。于是，公子侧与宋文公歃血为誓，盟曰：从此之后，我不欺骗你，你也不必防备我，你我都保证不再互相欺瞒。至此，战争到此结束，宋国归服了楚国。

　　盟约签订完，华元就把他去年杀死的申无畏的尸体交了出来，用一口好棺材装着，亲自送到楚营来。然后，宋国总理华元作为楚宋和约的人质，随着楚军一起到了楚国。他在楚国当了六年人质，直到宋文公去世才回国。

　　这场战事，史称“华元卫宋”。宋国虽有妥协，但是以弱敌强，不辱国威，在霸主晋国都不敢和楚国正面冲突的情况下，保全了国体，展现了信义，赢得了当时各国普遍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