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涉黄直播：主播花样百出 平台频换马甲避追查(6)

　　一名长期从事直播行业的软件工程师告诉南都记者，从拿到源码到完成平台架设，需要一定的编程技术，对于懂的人来说，没有太大的难度，“看教程半天就够了”。

　　泰安云豹的员工向南都记者介绍，破解版的源码应该是把所有的域名限制都取消了，之后要做的其实和正常流程一样。第一件事情就是租赁服务器，而且只能租国内的服务器。对于直播来讲，国外的服务器由于无法保证带宽，会让视频“卡的要命”，因此只能租用国内的服务器。然后就是架设平台，用源码搭建直播平台App。第三步，就是申请第三方微信、QQ、新浪微博等登录接口和支付宝等第三方支付接口。随后，就可以上架了。

　　蜜豆直播在白天基本上无人，即使到了晚上12时一般也只有同时开不超过9个房间。最火爆的一个房间人数显示为600人。

　　根据系统原开发者“1个真实用户：20个虚拟用户”的直播平台设计“潜规则”，房间人数可能在30人左右，平台所需要的服务器配置不会很高，4核8G一台就够3000人同时在线，价格不超过1000元。

　　也就是说，一个稍懂一些编程和架设技术的人，甚至不需要团队，借助盗版源码，就能用最多不超1000元，在几天之内成功搭起一个直播平台。

　　涉黄平台直播从正规公司获得服务

　　“光有源码是搞不定服务质量、稳定性、流畅度的”，另一名直播行业从业者告诉南都记者。实际上，也有不少这样的涉黄直播平台，愿意花一些成本在硬件搭设上。

　　前述泰安云豹的商务负责人士告诉南都记者，过去一段时间，他们接到了一些举报，和三家从事涉黄直播的平台“终止了合作”。

　　所谓“终止合作”也只是签终止合作协议书，不再向平台客户提供任何技术服务，然而对于已经掌握源码的平台方而言，换个名字，又再次上线了，软件开发商没有任何办法。

　　这三家平台都是通过正规的程序，购买了泰安云豹科技价值近10万元的程序套餐(包括iOS、安卓和web版本)。云豹科技还会提供一种3.8万元的合作版，但这种方式平台不掌握源码，据云豹科技人士介绍，一旦出现涉黄举报就会彻底关停。

　　云豹科技公司一名员工透露，乐秀直播在购买软件时的登记信息都是真实的，接到举报后，该员工驾车3小时从山东泰山前往山东另一个城市，找到了平台运营者--两名80后的男性。云豹员工直接告知了对方终止合作，并全额退还了购买的费用。

　　乐秀直播仅提供一个QQ号作为联系方式，南都记者多次试图添加求证未果。

　　“我们也很怕担责任，(所以)一旦发现做这种东西，就立马终止合同”，这名员工说。除了乐秀之外，另外两家平台处于联系不上的状态。云豹科技员工说，后来发现一些做黄色直播的人，签合同的都是虚假信息，身份证信息都是假的，“(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拿了我们的系统做这种东西”。

　　后来，乐秀也确实没有再使用云豹系统，而是找到了位于福建的方维直播，继续在圈子里隐蔽性地推广。方维直播客服也向南都记者证实，乐秀直播确实在使用方维的系统。

　　云服务法律责任界定未明晰

　　据了解，秀场直播早在2005年就在国内出现，本来只是PC端的网络视频聊天室，2009年逐渐转变成以美女主播为核心的秀场模式。真正让秀场直播进入黄金发展期的是基础设施和技术的迭代更新。

　　“由于技术进步和基础设施的完善，搭建直播平台的难度在最近两年大大下降了”，从事软件开发将近二十年的互联网人姚冬告诉南都记者，很多云服务厂商提供完整的解决方案，他们把音视频和传输等基础技术问题都解决了，直播平台只要做好App的应用开发就可以上线了，剩下就是持续运营和推广问题了。

　　据了解，直播平台分为3个端口，服务端是后台管理平台，也就是网页形式的后台;客户端就是用户下载了的app;流媒体端就在CDN(内容分发网络服务，或称为流媒体加速服务)，这是直播的核心技术。

　　根据2015版《电信业务分类目录》，CDN是指利用分布在不同区域的节点服务器群，组成流量分配管理网络平台，为用户提供内容的分散存储和高速缓存，并根据网络动态流量和负载状况，将内容分发到快速、稳定的缓存服务器上，提高用户内容的访问响应速度和服务的可用性服务。

　　简言之，“手机直播实际上就是视频流的推送和观看”，泰安云豹的员工介绍，主播将视频流推送到CDN，再由CDN推送给收看的观众。

　　搭建一个流媒体集群的成本太高，因而绝大多数直播平台都会采用第三方公司提供的CDN服务。国内目前比较大的CDN包括阿里云、腾讯云和网宿科技等，是他们提供的服务拉低了直播行业的技术门槛，也直接带来了2015年以来行业的火热发展。

　　然而，也正因为得益于技术成熟，本就暧昧不清的“颜值经济”在地下的黑色空间里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彻底奔向了色情的疆域。

　　一些软件商表示，阿里云、腾讯云等CDN服务提供商对于地下“色播平台”负有监管责任。视频流都在走他们的渠道，他们为此收费，为淫秽内容的传播提供了方便，但却不履行监管职责。

　　南都记者就此联系了阿里云、腾讯云和网速科技，但截至记者发稿，他们并未就CDN如何履行监管责任回复南都记者的询问。

　　2016年9月，广电总局要求直播平台需持有《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申请单位需要满足“为国有独资或国有控股单位”，且注册资本应在1000万元以上。截至目前，行业内拿到此证的平台仅有YY、虎牙、一直播、战旗、映客等少数几家。

　　12月国家网信办发布的《互联网直播服务管理规定》重申相关要求。

　　不过据南都记者了解，阿里云、腾讯云都会要求个人或者企业在购买CDN服务时只需要具备ICP资质。阿里云、腾讯云也表示都有鉴黄的解决方案。但据软件商反映，这一服务属于供平台运营者购买的付费服务。

　　在北京市威宇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互联网法律专家滕立章看来，一个正常的内容分发业务模式是，如腾讯云、阿里云等都要接受权利方的委托，与运营者签订加速服务协议，收取费用为合法视频的快速运行而多点存储。

　　作为独立技术服务商，CDN除了通过可能的技术监测手段，审查到违法的行为之外，其他的不承担责任。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朱巍说，CDN可以享有“避风港原则”，只有通知删除的义务。

　　不过，朱巍也说，和“避风港原则”相对，CDN也应该受到“红旗原则”规制，后者是指如果侵犯信息网络传播权的事实是显而易见的，就像是红旗一样飘扬，网络服务商就不能装做看不见，或以不知道侵权的理由来推脱责任。

　　两高2010年颁布的司法解释也明确，电信业务经营者、互联网信息服务提供者明知是淫秽网站，为其提供互联网接入、服务器托管、网络存储空间、通讯传输通道、代收费等服务，并收取服务费，对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照刑法规定，以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定罪处罚。

　　何为“明知”?滕立章告诉南都记者，电信条例中，有不得传输色情等非法内容条款，但是CDN服务商如何才算尽到审慎审核的义务，是单纯审核委托方资质，还是日常管理过程中对传输内容进行核查?“目前在法律里面，实际上这部分是缺失的”。

　　滕立章说，如果强化CDN的责任，对打击传输淫秽物品，会有一定整治效果的。

　　【律师说法】

　　建议建立网络内容传播监管体系

　　北京著名律师张新年表示，直播平台应完善对主播身份及其发布的信息内容的审核机制，但在实际操作中，确实无法做到并保证平台上所有的信息都是无害的，这属于客观不能，因此在“不明知，不应知”的情况下出现的有害信息，平台可免于法律责任。

　　张新年强调，如果直播平台上的表演内容被认定为淫秽物品，则相关方涉嫌行政违法乃至刑事犯罪，应视情节之轻重，追究相应的法律责任，如果散布淫秽色情信息构成犯罪的，依照《刑法》的规定追究刑事责任;尚不构成犯罪的，依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予以行政处罚;对经营性互联网信息服务提供者，应由发证机关责令停业整顿直至吊销经营许可证，通知企业登记机关;对非经营性互联网信息服务提供者，应由备案机关责令暂时关闭网站直至关闭网站。

　　关于行政责任、刑事责任的具体惩罚标准，张新年介绍称，《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六十八条规定“制作、运输、复制、出售、出租淫秽的书刊、图片、影片、音像制品等淫秽物品或者利用计算机信息网络、电话以及其他通讯工具传播淫秽信息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三千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刑法》第三百六十三条规定“以牟利为目的，制作、复制、出版、贩卖、传播淫秽物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如果是向不满十八周岁的未成年人传播淫秽物品的，应从重处罚。

　　“这些平台传播淫秽录像涉嫌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情节严重的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犯罪，具体根据是否以营利为目的，情节是否严重等区分。”北京金典律师事务所王卫洲律师向南都记者表示，观看淫秽录像责任目前没有治安管理和刑法方面的规定，但观众如果将淫秽物品复制，传播则性质发生了变化，成为了传播行为，若情节严重，或以营利为目的也构成犯罪，一般情况下按照治安管理予以处罚。

　　对于网络传播信息内容的管理，张新年指出，网络直播平台与传统媒体平台明显不同，监管上存有一定难度，需要文化、公安等部门加强协作，建立与网络内容传播的特点相适应的监管体系，才能有效遏制此类违法犯罪现象多发常见之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