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0-28 阅读次数:
田家英
1966年5月23日凌晨,董边到田家英的卧室,见他斜倚在床上,似乎彻夜未眠,陷入难以自拔的思忖。便劝慰他说:“你的情况主席都了解。有什么事慢慢总会搞清楚的。”妻子的抚慰,使田家英的内心更添一重凄楚,他欲言又止。
几十年相濡以沫,田家英很了解自己的妻子。虽说她也是延安时期就参加革命的老干部,但自己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在一些问题上,无法求得最亲近的人的理解与沟通;此时此刻,更难用几句话给妻子解说明白。这使他内心分外痛苦。
董边当时并没有把田家英面临的问题看得有多么严重复杂。因为他遭受的挫折不止一次了;同时感觉丈夫心境似乎比昨晚平静了一些,见上班时间到了。便匆匆走了。戚本禹后来对这个疏忽检讨了自己。“我应对这件未了的历史要案承担应负的责任。至少,我当时应向安子文建议,让董边留在家中照顾田家英。我忽略了这一点,是严重失职。”
在董边离开后,田家英是如何度过弃世前的那个上午的?
叶永烈在《毛泽东的秘书们·秘书田家英》中,曾作了如是描述:“就在这一片安静之中,田家英在‘永福堂’小院里,独自度过了人生的最后一个上午……安安静静,电话铃声未曾响过,也未曾有过一个来访者。”可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据曾经采访过董边和何均的王凡撰文说,“那天上午,却的的确确有人来过永福堂的田家英寓所,他就是田家英在延安时就共过事、解放后仍关系密切的老友何均。”
王文称,在延安中共中央宣传部时,何均就和田家英在一起工作。几乎在田家英任毛泽东秘书的同时,何均担任了朱德的秘书。新中国成立后,他们都工作在中南海。
5月23日上午8时许,何均上班路过永福堂。因前一天晚上他听汪东兴宣布了田家英停职反省的决定,便急切地想去看看田家英。就在前不久,田家英还同何均出中南海东门,沿故宫河沿至王府井旧书店,一路谈了许多。江青、陈伯达的日趋活跃,使他们感到形势将有变化,心头有些压抑。此次永福堂会面,何均的本意是想安慰安慰老朋友,可两人心头都被山雨欲来的浓雾所笼罩,而且又无法预料这场风暴会波及谁:以往见面便滔滔不绝的他俩,竟久久相对无语。偶尔交换一两句,更添凄怆气氛。
何均在田家英处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欲走。可田家英非要他再坐会儿。但坐下后,两人依旧话语不多。过了片刻,何均又要走,田家英再度挽留,“如是者有三四次”。最后,何均见上班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就告辞了。田家英送何均出了永福堂院子,几乎快要到他的办公室才回去。
何均只追忆出田家英当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士可杀而不可辱。”
那天上午,田家英的秘书逄先知有事外出。在永福堂院内的只有田家英的专职公务员陈义国。陈打好开水,拾掇好房间后,一般就待在自己的耳房听候田家英有事的招呼。
平日的永福堂,只要没有客人一向都是很安静的。田家英的两个女儿都上学。且平时也不住在永福堂。在何均离开后,田家英又做了些什么。谁也不曾看到。
吃午饭的时候。公务员陈义国从小灶给田家英打好了饭菜,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田家英来吃。田家英没有外出的事先安排,也没有任何交代就不见人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随即找到秘书室副主任陈秉忱的办公室,报告“主任不见了”!
当时秘书室行政科长路辉也在陈秉忱的办公室,他们一面让陈义国继续寻找,同时分头往田家英可能去的地方打电话询问。然而,最后汇集的情况仍是田家英下落不明。他们有点慌神了,因为前一天晚上他们都参加了汪东兴召集的通风会。都知道田主任出问题了。但谁也没往更坏处想。
又过了一段时间,陈义国来报告说:永福堂院内毛主席书房里好像有人。但因为书房内很暗,白天进去都要开灯,所以看不清楚。陈秉忱和路辉带了一位行政干事随陈义国来到书房前,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他们砸开窗口跳进藏书室,屏风后的情景顿时令他们都惊呆了……
显然,田家英吊在那里已经较长时间了。当时,他们急忙把田家英解下来,松开外衣,用人工呼吸和口对口吹气进行抢救,但终因死亡时间过长,无法起死回生。于是,他们打电话到人民大会堂向正在参加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的汪东兴等人报告。此时是下午两点左右。汪东兴、安子文、王力、戚本禹等坐车赶回中南海永福堂。戚本禹在《田家英被暗杀?自杀?——一宗至今未了历史要案》中披露:“田家英在解下时,舌头外伸,脖子上有印痕,明显属于自缢。当时到现场的人,无论是中央办公厅的工作人员还是中央领导人,谁都没有发现他身上有枪伤,也没有在毛泽东的藏书室或田家英的办公室发现任何血迹。当时所有到场的人都感到田家英不该这样,没有人幸灾乐祸的。”在现场发现了一个喝过的茅台酒瓶,田家英衬衫口袋里有一份用红色铅笔写的遗书。其中一句是:“相信党会把问题搞清楚,相信不会冤沉海底。”
田家英自杀的事。随后报告了周恩来等在京中央领导以及尚在外地的毛泽东、江青。据说毛泽东在得知田家英的死讯后曾说:人死了,不能复生。他在我身边18年了。从五六年以来,历次政治大事件中,他都有主见。后来,他和彭(德怀)、彭(真)、杨尚昆搞在一起……
董边回忆,当天下午3时左右,她在班上不放心田家英,正准备回家时,接到中组部长安子文的电话,要她立即到中南海西楼会客厅去。“西楼会客厅是少奇同志接待客人的地方,为什么要我到那里去?”董边猜测可能是与田家英的事有关,心里怦怦直跳。
走进西楼会客厅,只见安子文、汪东兴等人已在室内。安子文向董边直言宣布:田家英畏罪自杀。这难以置信的消息,如五雷轰顶,使董边一下坠入万丈深渊。
他们一定要董边去看一下尸体,并且不断发问:“田家英死之前说了什么没有?”“要不要到医院去验尸?”董边此时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回答说:“一切由组织决定。我服从组织。”
在平日存放毛泽东图书的西房内,田家英遗体盖着那条铺用了多年的蓝色床单。有人拉着董边的胳膊往前拽。非要让她看清楚一点不可,认可自杀的事实。
床单被揭开,董边看到了田家英那僵滞铁青的面孔,一向充满生气的脸,堆满毫不掩饰的无尽痛楚和悲愤。年仅44岁的丈夫,一缕英魂已随风飘逝。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失声痛哭……
田家英的遗体随即被送去火化。董边一家当晚搬出了中南海。
多年后,毛泽东曾怀念起这位跟随了自己18年的秘书。叹息着说了句:“田家英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1980年3月28日,中共中央为田家英平反昭雪,并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举行隆重追悼大会。邓力群代表中央致悼词说:“田家英同志是一位经过长期革命锻炼,忠于党、忠于人民,有才学的优秀共产党员。他为共产主义奋斗做了大量工作。几十年的实际行动证明,家英同志确实是一个诚实的人,正派的人,有革命骨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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