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2-11 阅读次数:
【二】
2015年12月21日,钱仁凤回家那天,村民都在村口等她,鞭炮噼里啪啦响着——她和家人抱成一团,哭成一团。
她自由了,清白了,却又不知所措。
刚回家没几天,侄子钱伦松跟着三娘钱仁凤到巧家县城办事,面前走过来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好像认识我一样,表情很凶。”她躲到侄子身后,一直嘀咕“赶紧走赶紧走”。那时,她恍惚觉得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坏人,用恶狠狠地眼神盯着她,她感到害怕,直往后退。
她不敢一个人进巧家县城。十五年前,她从这里被抓走,带进监狱。现在,每次路过,恐惧感仍然如影随形。在她看来,追责没到位,事情就不算结束。
十五岁的钱伦松对澎湃新闻说,他对这个三娘的过去没有印象。一年过去,再见到她,感觉“至少现在她不像以前一样害怕了”。这次回家过春节,钱伦松发现:“三娘已经开始有自己的个性和想法了。”
她明确了自己喜欢的颜色,“黑色和白色”,也能松弛地和家人开玩笑了:白延平给二姐夫倒了一杯茶,对方不喝,钱仁凤笑着呵斥:“你不想喝他倒的茶噶,想喝我倒的啊?拿来,倒掉。”话音落,屋子里的人一阵哄笑。
在二姐钱仁琼眼里,妹妹比去年更加“洋气”,绿色呢子大衣,黑色皮裤,棕色短靴。“不像刚出来的时候,头发衣服都没有捯饬。”
大年初三晚上,家人围坐在一起,嗑瓜子,玩扑克,有说有笑,钱仁凤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开始为家人谋划——大姐家五个孩子上学,她建议大姐和姐夫到广州找机会打工,“那边工地多,活儿多,比在家种田强。”
有时,钱仁凤也不甘心,她想凭自己的能力闯一闯,但她又胆怯,年少时的胆量也磨平了,“什么都害怕,越想做越害怕,害怕失败。”
过去一年,钱仁凤总忍不住回忆之前的监狱生活。这让她痛苦,她一个劲儿地提醒自己“往前看往前看”。忍不住想起的时候,她赶紧摇摇头,挣脱那些画面,“想活着就是幸运,就好多了。”但思绪总拽着她往回走。
白延平只要看到她沉默不语,就知道她心里一定有事,但他从来不过问,钱仁凤也不会主动说出口。接着,两个人一阵沉默。
去年7月8日,钱仁凤从广州返回昆明,参加国家赔偿的听证会,白延平不放心,非要陪她一起回。汽车沿着金沙江岸边的公路往上走,狭窄的路盘旋了数十个大幅度的弯,才延伸到南团村的家里。
钱仁凤能叫出这里每座大山的名字,记得每一个村民的名字。但她还是迫切地想离开。就像年轻时离开大山,出去闯荡的决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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